【生怕你乐3.0｜24:00】涉过那片无人的海（上）
【季岁死在一个温暖的春日，院子里的花开了满院，他摘了一朵季年最喜欢的海棠，在被阳光铺满的窗前沉沉睡去。】
（1）
今年的春天来得格外的早，景城二月末，和煦的初春暖阳便已经将长江流域的湿冷驱散一些，有些年青人都脱下了厚重的羽绒服，换了略微轻薄有型的毛呢大衣。
季岁准时在早上八点醒来，然后一如既往的在柔软温暖的被窝里磨蹭到了八点四十才爬了起来，等他洗漱完毕都已经是九点过后了。
他将自己照顾得很好，保暖内衣外套了一件质感上佳的羊绒毛衣，打开衣柜后在咖啡色的大衣和白色羽绒服之间纠结了片刻，转头看着窗外的明媚春阳，还是选择了更好看的羊毛大衣，临出门前，他有些心虚地给自己围上一条深灰色的围巾，并将李嫂温在保温箱里的牛奶喝个精光。
然后他拨了拨玄关处有些枯萎的风铃草，面对着无人的客厅，和平常一样笑着说：“我去图书馆了，晚饭前回来。”
乘坐地铁一号线，季岁在图书馆前一站下了车。他背着双肩包，熟练的抄了一条近道。
小路两旁都是矮矮的围墙，种着景城特有的泡桐树，还有簇簇三角梅。这片老房子位于市中心地段，周围都是新建的地标性建筑，时间越久越拆不起。季岁喜欢走这条路，他中学在这附近读书，知道前面拐角处有一家开了二十多年的豌豆饼小摊，再走二十几米，就是季岁最喜欢吃的豆腐花，店家做生意实诚，三块钱一陶瓷碗，能让季岁吃得饱饱的。
他照例点了一份豆腐花，少辣，不要香菜葱花，油酥过的黄豆多多放，泡萝卜和花生米也要一些。
他来得有些晚，不过还好赶上了最后一份，店家看他长相乖巧清秀，又是熟客，多给他放了一勺花生米。
“今天一个人啊？许久没看到你了。”
忙碌了一早上的老板坐在锅边的矮凳上，熟练地攀谈起来。
“啊是有些时候没有来这里了，”季岁愣了片刻，回过神来又笑眯眯地说：“您这里生意一直这么好，还以为今天吃不到了。”
生意人都爱听这些话，老板笑呵呵的：“忙死勒，再过几年就不做了，回家带外孙去。”
季岁点了点头：“一家人在一起也很好。”
老板应道：“谁说不是呢？”
可能因为刚喝了一瓶牛奶，季岁有些吃不完了，剩小半碗被他拿勺子搅来搅去，弄得很不体面。
如果季年在这里，肯定要骂他糟蹋粮食。但骂完又会把碗拿走，呼哧几口就将被季岁搞成糊糊的豆腐花吃下去，然后付钱拎包，拖着季岁赶在上课铃声响起之前进校门。
然后呢？
季岁眨了眨眼，然后季年会去哪里？哥哥比他大五岁，应该也要去上课，可是季年在哪里上学，季岁发现自己又想不起来了。
这段时间他忘了很多事，关于季年的。
好像从某一天开始，关于最依赖的人的记忆就像退潮的海水，逐渐变得模糊消散。
其中有一件重要的事，但他也记不起来了。
希望不是非常非常非常要紧的事吧！
季岁付完钱走在泡桐树下，盯着树叶斑驳的光影，有些心虚的想——最好只是一般重要的事，不然忘记了，哥哥肯定会举起巴掌打人的。
毕竟他已经二十岁了，再被哥哥揍屁股打哭，也太丢人了吧。
（2）
十点整，季岁才慢悠悠地走进市图书馆的大厅。 他没有过多徘徊，背着书包直奔三楼，在落地窗旁的角落里找到了他的朋友。
裴松是二十分钟前到的，他把季岁发给他的书找到，连同自己要看的一起放在桌子上，在静谧无声的图书馆抢到一个绝佳的好位置。
“我来晚了。”
他压着声音在裴松对面坐下，将书包放在桌子上，拿出其中的本子和笔，翻开事先让裴松找到的名著。
裴松早已习惯季岁的慢性子，从前约季岁九点见面，一般都是九点半了才能看到被季年匆忙送过来的人。
“行了，快把你的小嘴巴闭上吧。”他小声故作埋怨了一句，目光垂落在季岁拿出的本子上，看着笑得讨好的发小，突然将下一句话哽在喉咙里。
那是个装订很好的活页本，封面是黑色的软皮，在页脚处用金色刻了两枝交叠的风铃草。
季岁翻开的地方已经快写完了，只剩下大约十几页的空白。
片刻，他装作若无其事，轻声问道：“怎么还写这个？”
季岁抬头，做出一副委屈的表情：“我哥没有说可以不写了呀。”
裴松点了点头，又盯着季岁脖子上的灰色围巾看了几秒，然后叹了口气，“快看书吧，季年哥规定的读书笔记，这都月末了你才开始赶。”
季年吐了吐舌头，拧开钢笔的笔帽。
落地窗采光极好，阳光刚好洒在季岁的侧脸上，样貌清秀的男孩垂着眼，卷翘的睫毛绒绒的。裴松忍不住又在心里叹气，季年走后的第八个月，季岁的病情越发严重了。
季岁看书的时候很容易沉入进去，除了偶尔从书包里掏出黄色小鸭的保温杯喝水之外，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。裴松也有大量资料需要查阅，虽然他家里有足够满足他学业所需的书籍，但为了让季岁多出来透透气，他也甘愿坐半个小时的车程来图书馆里陪季岁。
两个人在图书馆也没有什么交谈，直到季岁的肚子咕咕叫起来。
他戳了戳裴松，用夸张的嘴型问：“我，饿，了！”又摸了摸肚子，“去，吃，什，么？”
裴松看了一眼时间，发现原来已经接近两点了，图书馆里几乎没有人，只剩下他和季岁还有一对依偎在一起的情侣。
附近的商圈有不少吃的，他和季岁背着包一起往图书馆外走。
图书馆门前有个不小的广场，目前还是寒假，天气也不错，有不少家长带着小孩子出来晒太阳。
编竹编的小摊就摆在广场中间，季岁途径小贩身边，看到一个裹成圆球的小孩牵着年长一些的男孩的手，耍着赖要两只竹编。
裴松发现季岁突然停了下来，盯着那对兄弟，突然心里一紧。
“阿松，我哥哥好像很久没回家了。”
季岁突然说道，他转头看向裴松，皱着眉头问：“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？”
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，季岁却觉得有些冷。
他好像和哥哥吵了一架，被气急了的季年按在腿上狠狠收拾了一顿，然后哭着跑出家门。
然后呢？
季岁反复问自己，然后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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